聲無哀樂 - 一鳥在手還是百鳥在林？

看過波蘭斯基1961年短片《肥人與瘦人》應該不多。短片很單薄，只拍一個做盡不同工作的僕人侍候一個不想郁動的主人。僕人在片頭就在玩音樂娛樂主人。娛樂之外，更多的是日常家務。有一天，僕人在二樓，勉強在一扇高窗前望出去，看到遙遠的巴黎鐵塔。他想去巴黎。主人察覺到僕人的心思後，用一隻羊去說服他留下來，但羊必須被繫在他的腳腕。僕人因為這好處而留下來，但漸漸發現這樣工作比以前不方便，甚至在閒暇時也更難看到遠方。主人最後鬆開鐵鍊，僕人滿心歡喜覺得重獲自由，甘心繼續服侍主人。

一鳥在手通常都是好事，但做藝術的人更應該期待在巴黎的百鳥。我不相信認真的作者完全不在乎觀眾，因為作者必定是有什麼東西想表達，所以才會把它弄成作品，不論是以文字影像音樂或其他形式。即使是那些想愚弄人心的作者，同樣是想表達什麼。除非作者想故意限制傳達範圍，不然都想傳得愈廣愈好。在這個意義下，《肥人與瘦人》的僕人也是想表演給更多人看，有東西想傳達給更多人，才會經常凝視遠方。

一鳥已經在手卻又是很大的吸引力，因為難保到巴黎連一鳥都沒有，遑論百鳥。這是切身糊口的問題。如果連一丁點的積蓄都沒有，其實根本不需考慮去他方，但如果手頭有一些錢，暫住巴黎找機會其實又有什麼會輸掉？些少錢，些少時間。找到機會當然好，找不到便再找工作，下次再去找機會，或者邊做日間工作邊玩音樂。宅在主人的大宅中是不會有任何被發掘的機會。半年前我看《巴布狄倫：搖滾詩人》（A Complete Unknown），一介草民的年輕Bob Dylan搭順風車去找他的民謠偶像，誤打誤撞得到別人賞識。如果他沒有出發，我不相信伯樂會剛好去到他成長的地方發掘到他。《肥人與瘦人》可以作多種詮釋，其中一種是從波蘭斯基本人去看，因為飾演瘦底僕人的正是他，例如僕人想逃離的其實是波蘭，嚮往外面的世界，又例如音樂其實實指電影，波蘭斯基不想討好肥人當局，怕以後習慣了這種討好會失去自己。這些都合情合理。不論演員波蘭斯基想玩音樂，還是真人波蘭斯基想拍電影，其實都想往外面的世界闖一闖，即使要重頭建立一切，只不過講出口和做出來的分別很大，代價很不同，結果更是不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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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G：@cheukyiuuuu

一個欣賞阿多諾對音樂的態度，但不完全認同他音樂哲學的人

圖片來源：波蘭斯基《肥人與瘦人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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